我是一名入殓师,直白来说就是帮死人化妆。
三年前收到温言白月光的尸体,我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这天,我推着电瓶车下班时,看见温言被她的情人压在引擎盖上喘息。
看见我,她没有丝毫解释,反而给了我一巴掌。
“他比你,更像他。”
“像你这种常年跟死人打交道的人,做他的替身,你还不配。”
不配吗?
我苦笑一声,看着她脖子上斑驳的吻痕,提出了分手。
温言不屑一顾,却在七天后冲进墓园,跪着求我不要死。
1
“74号赶紧送冰柜,不然巨人观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推着尸袋走进零下十二度的冷冻间,刚一进去,同事就关闭了大门。
“蒋牧舟,你什么意思?”
我踹了一脚大门,厚重的防盗结构纹丝不动,门外的蒋牧舟狞笑出声:“言姐说你是个傻的,你还真是傻。”
“想做沈渝之的替身,你有那个命吗?”
‘沈渝之’三个字就像一把尖锐的刀,瞬间扎进了我的心里,鲜血淋漓。
温言爱过沈渝之,所有人都知道。
可沈渝之死了,给沈渝之做完遗容整理,温言死死抱住我,向我承诺,她和沈渝之已成为过去,以后只会对我好。
可转身温言就找上了蒋牧舟,仗着和沈渝之七分相像的脸,托关系让他进了墓园。
“处理尸体太吓人了,牧舟以前是弹钢琴的,他那双手要是泡在尸油里,就可惜了。”
可我的手,哪怕已经被泡的发白腐蚀,她也没有说过一句心疼。
“咦,贺迟不在吗?”
熟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透过防盗门的小窗,我看见蒋牧舟揽过温言的腰:“阿言,今天我这身打扮你喜不喜欢。”
西装白衬,那是沈渝之一贯的打扮。
温言拍了拍他的脸:“有心了,下班还去我那里?”
蒋牧舟看向我的方向,忽而一笑:“既然要追求刺激,不如就在这?”
温言皱了皱眉:“停尸房?”
“现在这个时间,可不会有人过来,贺迟,也不在。”
蒋牧舟单手挑开温言的衣服,很快,这方天地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
“渝之……”
温言动情的喊着,桌上的物品被挥落一地。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贺迟,你真的可笑。
你怎么会相信,有人会爱上替身,而且还在白月光死后。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打开了冷冻室。
“贺迟,快醒醒,你怎么睡这里面了?”
换班的同事将我拉起,奇怪道:“上班的路上我还看见言姐了,你们怎么没一起回去,吵架了?”
“不过蒋哥那新车可真不错。”
“要我说,贺迟你也赶紧考个驾照吧,你那破电驴都多少年了,门卫大爷的电驴都比你的新。”
我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蒋牧舟从事的是墓园司仪的工作,虽然轻松但工资不高,哪里会有钱买新车。
温言对他,可真够好的。
小时候我爸酗酒,意外点燃了家里的线路,我拖不动他,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活活烧死。
之后我在商场,又遇到火宅,被吓软在原地,是温言将我拖出了火海,她身体那么单薄,却一直没有把我丢下。
再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女朋友逃婚现场,也是温言上台,向我求婚,替我化解了尴尬。
所以,即便后来温家破产,我也愿意养着她。
只要她……高兴。
2
同事看我精神不好,建议我请个假,休息两天。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入殓师一个月工资两万,加班日按两倍计算,温言再不专心,我还是不舍得她吃苦。
回到家,温言不在,卧室的电脑却开着,我正准备关,却鬼使神差的输入了密码。
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温言的,我想了想,输入“0927”,电脑开了。
又是沈渝之……
没等我多想,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阿言,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消息头像是朵莲花的样式,备注是渝之妈妈。
温言和她怎么会有联系?
“要不然,我给你寄点东西吧?”
我正准备回复自己不是温言,第三条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你一直打钱给我们,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渝之这孩子没福气娶你,我们老两口这么多年一直收你钱也不是个事啊。”
我忽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甚至连打字的手都在颤抖:“客气了。”
“都怪我家渝之命薄,最近渝之他爸去医院花了两万,你看能不能报销一下?”
尽管早知道温言放不下沈渝之,但亲眼看见他用我辛苦挣的钱去讨好沈渝之父母,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有事,回聊。”
留下这么一句,我合上了电脑。
温言对我一直很温柔,偶尔也会很热情,甚至让人招架不住,但很明显,那热情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我可以提供她讨好别人的资本而已。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温言回来了,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亲了亲:“今天我出去逛街了,好累啊,手机都没电了。”
我没避开,也没回应,只是笑了笑。
温言将手机插上电,刚开机就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皱了皱眉,还是点击了挂断。
“诈骗电话,真烦人。”
我伸出手:“我帮你拉黑。”
“不用不用,”温言连连摆手:“挂断就好,你饿了没,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但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看着温言的背影,我忽然开口:“阿言,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这么多年,哪怕一点点。
温言转身戳了戳我的眉心:“傻瓜,再睡一会吧,饭好了我喊你。”
3
温言最初是不会做饭的,但和沈渝之分手后就会了。
说起来,我倒是享受了后人乘凉的福利。
我起身去厨房给温言打下手,将切好的生鱼片递给她,她却顺势叼走一块,狡黠的看着我。
菜好上桌,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温言她其实……还记得?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充斥了心脏,有些暖,有点甜。
我刚伸出筷子,手背却蓦然一痛。
“这是让你带到单位给同事吃的。”温言一边将菜品放进保温箱,一边道:“人际关系处理不好,你可是会吃亏的。”
同事?只是蒋牧舟一个人吧?
我眼眶一热,视线瞬间就有些模糊。
一个沈渝之的替身而已,也值得她这样劳心费力?
“都给同事,我吃什么?”
“喏。”
碗碟推过来,我定睛一看,是两根玉米,金灿灿的颜色刺得我的眼眶生疼。
我抿着唇,声音冷硬:“我玉米过敏!”
我天生淀粉过敏,但架不住温言喜欢,往常吃点药也就过去了,但今天,我不想再忍了。
“贺迟你闹什么?”
“这玉米你吃了三年,你现在跟我说过敏,存心找茬是吧?”
是啊,我吃了三年。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你真是……”温言不高兴的撅着嘴:“牧舟过敏是家族遗传,你能不能什么都学?”
“你又不像他。”
“好,我吃。”
我泄愤般啃着玉米,连同芯子都啃下去大半,眼泪混着碎屑一起落了下来。
沈渝之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魔咒,哪怕是死了,也能影响我的方方面面。
“贺迟你发什么神经?”温言劈手抢下我手里的东西,迟疑着开口:“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说话啊——”
腹部很快痉挛,手臂开始出现红疹,就连头也疼得快要炸开。
温言被吓到了,她哭着问我:“阿迟,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害怕——”
最终还是见不得她掉眼泪,我忍着痛开口:“床头柜第二次抽屉里面,那个绿色的瓶子。”
“没有药了,”温言握住我的手,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阿迟,我打120了,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我疼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在医院,温言坐在陪护椅上趴在我的床边,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留下一片光晕。
长睫微颤,温言见我醒来,突然冲上前抱住我:“阿迟,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玉米过敏,是我太粗心了,对不起阿迟!”
她的眼睛肿着,看起来哭了很久,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我的心就跟着软了下来。
我回抱住她,没有说话。
电话铃蓦然打破这份宁静,温言接起电话,好看的眉毛瞬间就皱了起来:“什么?那好吧,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温言转向我:“阿迟,我得出去一趟,牧舟出了车祸,我去处理一下。”
我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走!今天陪我……就今天一天,好不好?”
电话那端传来做作的声音:“言姐,哎呀——我真的好疼啊——”
4
温言蹙起眉:“阿迟,那边的情况真的很紧急,等我忙好了立刻就回来。”
“听话。”
说着,温言一根一根掰开了我的手指,冲出了病房。
我失落的躺回去,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之后,我一个人默默抽血,化验,在医院里忙来忙去的缴费,终于把所有的检查做完。
巡班的护士有些奇怪:“你爱人呢?你现在过敏严重,很多东西吃不了,她怎么不在?”
是啊,上次蒋牧舟过敏,她可以足足陪护了一个星期,衣食住行,无一不细。
“渝之以前就过敏,我也算这方面的专家了,阿迟,别那么小气。”
有关沈渝之,她总是细致妥帖,可结婚三年,她却从没发现我过敏。
我抬手捂住眼睛,窗外日落月升,我看着手机上定格的时间,闭上眼,温言没有回来,我的生日,过了。
晨光破晓时,温言急匆匆赶到了病房,将一个东西放到我的掌心。
“这什么?”
“生日礼物。”
我嗤笑一声:“我生日是昨天,温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对不起,本来我处理好交通事故就该回来的,”温言低着头,语气闷闷的:“我定了山顶餐厅的观星晚餐,但是……”
“妈住院了。”
我惊的坐起来:“怎么会?”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温言继续道:“她昨天出门摔伤了头,所以我在急诊室陪到半夜……怕你担心也不敢告诉你。”
“对不起,是我错了,就算我不过来,也应该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我当时……实在是太慌了。”
温家破产,温言爸爸妈妈也双双离世,温言口里的妈,是我的亲妈。
我拆开手中的包装盒,一个精巧的手机壳躺在里面。
“抱歉啊阿迟,我下次一定会用心准备的。”
我当场拆下自己原装手机壳装上新的,重新抱上她:“没关系,我很喜欢。”
物质的东西我本就不在乎,只要她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温言给我办理了出院手术,带我去了山顶餐厅,替我补办了生日。
“寿星,快许愿。”
我望着窗外不断蹿高的烟花,虔诚的许下愿望:
希望我和我爱的人都平安顺遂,岁岁年年。
吃完饭,温言说要送我去上班,我拒绝了,墓园离市区很远,我总担心她出意外。
见我推辞,温言没有强求。
路上,同事打来电话,说单位刚刚发了年终奖,我滑开手机。
5万,和去年一样,刚好是两个半月工资。
这些年我一直在攒钱,就是为了替温言买下温家曾经的那套房子。
一个人最幸福的时候肯定是童年,而房子就是承载这段回忆的容器,所以我想,等下个月温言生日的时候,我就可以给她一个惊喜。
我联系之前的朋友,很快就敲定了购置流程,第二天,我去房产局刷卡,负责的姑娘却面露难色。
“先生,您这张卡里没有钱。”
我的心咯噔一声,忙走过去:“怎么可能,我昨天才刚刚发了年终奖,是不是机器故障了。”
负责人将卡递给我,意有所指:“这张卡,是您一个人在使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