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嘉元车祸失忆，记忆停留在我们领完结婚证的那天。

他眉眼带笑，像当初一样憧憬起婚后生活。

小到家里水杯的款式，大到老了之后的旅行……

在他的设想里，我们会携手相伴，直到白发苍苍。

“但我们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了。”

我轻柔的打断他的规划：“现在还在冷静期。”

他怔了片刻，愕然开口：

“老婆，你在开玩笑吧，我脑子有病才会跟你离婚。”

看吧，连二十五岁的齐嘉元都不能理解三十岁的自己。

1.

“以晴，你没受伤吧？”

齐嘉元的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明明自己身上的伤口还需要镇痛泵，但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却还是关心我的安危。

“幸好你没事。”

在确认过我连一点擦伤都没有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便环住我的腰，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梦想成真的喜悦。

“我们今天领证了啊……”

他低喃着，忍不住弯起嘴角：

“以后买个带院子的房子怎么样？里面种满你喜欢的郁金香。”

“还可以再养一只狗，你出去拍戏，我和狗就在家等你。”

“等你能公开恋情了，可一定要给我一个名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甚至想好了老了之后要和我去哪里旅行。

我轻轻地推开他，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三十岁齐嘉元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前段时间冷着脸提出离婚的他判若两人。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和领证的那天高度重叠，甚至连这个狗男人说的话都没怎么改变。

主治医生轻咳了一声：

“齐先生，车祸的时候您被撞到了头部，记忆有些错乱。”

“您说的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五年前的那天，我们从民政局出来也遭遇了一场车祸。

齐嘉元拼命护住了我，我只有轻微擦伤，而他则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

天意弄人，这次的车祸竟将他的记忆嫁接到我们正相爱的时候。

齐嘉元愣了片刻，在看到医生手机上的时间后，他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甚至语调轻松的调侃：

“没想到一觉醒来，我们就从新婚夫妻晋升为老夫老妻了。”

他眼含期待的看向我，用目光细细描摹我现在的容颜：

“那么五年后的夏以晴，是不是已经成为影后了？”

“刚刚我承诺的那些，有一一跟你兑现吗？”

我笑了笑，帮他倒了杯水。

在他充满爱意的眼神中，我轻声说道：

“当然了，我们的家布置的很温馨。”

“我们会窝在一起打游戏，看书。领养的小猫会卧在你的腿上，小狗就趴在我的脚边。”

“结婚的这五年我们几乎没有争吵，还计划着明年要个孩子。”

齐嘉元的眼神愈发柔软，他拉着我的手，动情的说着：

“老婆，真好啊……”

我沉默的站在原地，又倏地一笑，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

“真信了？”

看着他震惊又茫然的表情，我好整以暇的开口：

“这都是骗你的，我们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了，现在还在冷静期。”

2.

听到我的话，齐嘉元反而笑着摇头：

“好了，以晴，你别捉弄我了。”

“这一听就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和你离婚呢？”

“但是，”他的目光里带着二十五岁时才有的真挚认真，“以后不要再拿离婚开玩笑了，哪怕是假的，我也会很伤心。”

我没有多费口舌，而是直接从手机相册中翻出了离婚协议。

白纸黑字怼到他眼前，显得他刚刚的深情像是个笑话。

齐嘉元蹙着眉毛，仔细地看着离婚协议上各种不利于我的条约，许久后才艰涩出声：

“不可能吧……”

前一秒还是修成正果的喜悦，下一瞬情绪便跌落谷底。

他求助似的看向我，好像希望我能笑着告诉他，这次也是我一时兴起开的玩笑。

“你不认识自己的字了吗？”

签名处他的笔迹龙飞凤舞，我现在还能想起他写完最后一笔时松了口气的模样。

好像生怕我缠着他，阻止他迈入新的生活。

此刻，齐嘉元也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整蛊，而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他的眼眶蓦的红了，难以置信的说：

“我是脑子有病吗？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谁知道呢。”

最初的时候，我也反复地拿这个问题折磨过自己。

在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时，他却精心布置庆生场地，把别人宠成了公主。

就在这个时候，黎阮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词条冲上了热搜。

她更新了微博动态，是一张晒着戒指的精美自拍，并附了一段颇有深意的文字：

【哪怕最后没有得奖也没关系，老天已经把最重要的奖项送来我身边啦~】

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官宣恋情。

可官宣的对象是尚在和我走离婚流程的丈夫。

齐嘉元的手机早就在车祸中被摔得粉碎，我好心的向他分享了黎阮的动态。

“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庆祝她的成功，你才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齐嘉元短暂的往黎阮的照片上瞥了一眼，他拧着眉毛，下意识回答：

“不可能，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更别提为了她和你离婚。”

脑袋上的伤口或许又疼了，他捂住伤处，冷汗直冒。

声音沙哑，却又暗含希冀：

“以晴，我只知道我现在是爱你的，我并不想和你分开。”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守在我面前的你。”

“既然你还在关心我，那能不能……”

我叹了口气，为难的皱起眉毛。

齐嘉元出车祸后，警察根据他的身份信息，首先联系的人自然是还没领到离婚证的我。

我来医院，只是为了看他死没死罢了。

但是……

“嘉元，”时隔两年，我再一次这样唤他，“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3.

话音刚落，齐嘉元的眼里就迸发出惊喜。

他想亲吻我，却被我撇过头躲开。

“好好休息，我们待会回家。”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他的心，他嘴角一弯，看向我的眼神愈发黏糊。

手机响了，是助理小方发来的信息：

【以晴姐，剧已经定档了，但是现在网上关于你的争议比较大，你看要不要处理一下？】

小方的用词比较委婉。

不用点开社交账号，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些谩骂：

【靠卖上位。】

【用身体换资源的贱人。】

【跪求娱乐圈封杀夏以晴，大家都别忘了她插足导演婚姻的丑事。】

无非就是像两年前一样，这些黑评估计还有黎阮的手笔。

我笑了笑：

【不必理会，导演那边我会解释。】

小方忧心忡忡：

【可是我怕齐总又搅混水。】

【你好不容易才复出，他会不会继续打压你？】

二十五岁的齐嘉元不会，他是最见不得我受委屈的那个人。

但医生说，等他脑袋里的淤血消了，记忆自然会慢慢恢复。

想到这，我看向齐嘉元，眼神温柔的能化水，几乎是用诱哄的语气说：

“走吧，回家。”

我把齐嘉元带回了我的住处，那栋带着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的郁金香没人打理，半死不活的耷拉着。

推开房门，齐嘉元的眼睛亮了亮。

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装修细节，都是当初我俩共同敲定的。放现在来看，依旧是满满的温馨，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相爱的甜蜜。

“老婆，”齐嘉元半搂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他没有发现屋子里没有他的生活用品，也没有看见木质地板上被碎碗片砸出的划痕。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他逗弄领养的猫狗的背影，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4.

齐嘉元的原生家庭并不好，酗酒家暴的父亲，缠绵病榻的母亲。

他曾说，我是他的救赎。

是他枯木死灰般的人生中的第一缕光。

我们高中相识，大学相爱。

从大一开始，齐嘉元不是在做兼职，就是跟着老师做项目。

每次赚到钱，除了留着自用的部分，其他都用来给我买了礼物。

但他仍觉不够，觉得亏欠了我。

舍友谈恋爱时，她男友带她去人均消费一千的餐厅，送的礼物都是各种大牌。

我和齐嘉元在一起，去的都是大学附近实惠管饱的小吃街。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很知足。

逛街的时候，比起奢侈品店，我更喜欢的活动是拉着齐嘉元去精品店猜价格。

我对着标价四十的发夹连连咂舌，也注意到身旁齐嘉元失落的神情。

“怎么了？是在遗憾自己不能用发夹吗？”

我故意开了个玩笑。

二十岁的齐嘉元搂住我，下巴轻轻的搁在我肩上。

他隐藏了自己的表情，我只能听见他闷闷的声音：

“对不起。”

我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说：

“作为一只合格的山猪，我吃不下细糠。”

但他却在我耳边认真的许诺：

“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我一定会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

他的眼睛灿烂如星，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也是在那一年，我的素颜证件照在网络走红。有导演向我发出邀请，询问是否愿意出演他新片的女主角。

当时齐嘉元准备创业，正在东拼西凑的借启动资金。每晚都一身酒气，疲惫到坐着都能睡着。

而导演承诺的二百万片酬，是许多家庭一辈子也攒不到的钱，也足够成为齐嘉元事业的第一块砖。

慎重考虑后，我正式踏入了演艺圈。

但被全网黑，发现齐嘉元出轨后的那两年，我不止一次的幻想过。

如果我们没有那么旺盛的野心，毕业后就当个普通的上班族，过着一眼能看到底却又安稳的生活，是不是也能携手到老？

我在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道路。

借以逃避满是荆棘的现实。

5.

娱乐圈没有那么好混，更别提我是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新人。

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拍完后，有经纪公司想签下我。

我和齐嘉元研究了一晚上的合同，仔细的扒着各种条约，发现除了那些字里行间暗藏的玄机外，还有天价的违约金。

和齐嘉元商量许久，我决定单打独斗。

他摸了摸我的头，替我鼓劲：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一直都是你的后盾。”

“等我的事业起来了，就开个娱乐公司，只捧你一人。”

或许是我在演戏上真的很有天赋，也有运道加持。

几秒钟的电影路透，让我的哭戏火爆全网。

有导演给了我一部偶像剧的试镜机会，试戏结束，他往我手里塞了张房卡。

“我很看好你。”

一直以温文尔雅形象示人的任导冲着我笑，嘴里呼出了烟臭味。

“年轻人嘛，有失才有得。”

他摩挲着我的腰，手汗贴在我身上，黏腻腻的像蛇吐出的毒液，让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羞耻和愤怒将我淹没。

年轻气盛的我直接将房卡甩在他脸上，却被反手打了一个巴掌。

他轻飘飘的就碾碎了我的未来：

“不知好歹。”

应酬回来的齐嘉元看见了我眼角未干的泪痕，还有脸上仍旧显眼的掌印。

“谁干的？”

他的声音很冷，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着极大的怒火。

彼时他已经在所属的领域初露锋芒，又据说任导人脉甚广，遍布各个圈子。

于是我什么也没说，掩饰道：

“试戏的时候为了效果真实，我就没有借位。”

齐嘉元挑了挑眉毛，满脸不信。

我打着哈哈：

“嗐，演戏不都这样嘛，我拿着那么高的片酬，被人打几巴掌怎么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翻找出冰袋动作轻柔的替我敷上：

“遇到委屈了就跟我讲，不论怎样，我都会替你出头。”

我眼眶一热，把头埋在齐嘉元的胸口。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以及在饭局上沾染的浓厚烟草味，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

却让我安心。

忤逆了导演，刚进圈的我就被隐形封杀。

哪怕我想从龙套做起，都没有人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强颜欢笑，就在准备彻底放弃，另寻他路的时候，齐嘉元给我带来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个是张导的微信。”

他疲惫的松开领带，嘴角却有笑意：

“碰巧在饭局上认识的，他看过你演戏的片段，给了你一个试镜机会。”

张导在业内很有名气，他什么样的演员没见过，怎么可能单单记住了我？

齐嘉元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早出晚归只字不提，仅是温柔的看向我：

“去吧，以晴，我永远在你身后。”

……

我和齐嘉元彼此陪伴着度过低谷期。

可就在他的事业到达顶峰时，他把对我许下的承诺，全都献宝似的给了另一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