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政策刚刚宽松,未婚夫把初恋从湾岛接了回来。
订婚宴前一天,他从我的嫁妆里翻出一块新布,漫不经心道:
“芸娘是从大城市来的,要穿裙子,给她做得合身些。”
“若是她不满意不肯赴宴,我看我们也没有订婚的必要了。”
第二天双方亲友上门,瞧见未婚夫在给一丝不挂的姜茹芸量身,纷纷怒斥他们伤风败俗。
姜茹芸被吓得掉泪,直喊肚子疼。
下一刻,未婚夫抬脚狠狠踹在我的腹部:
“说了订婚宴推迟,你故意让亲戚上门是故意让芸娘难堪,害她腹中孩子?”
“现在轮到你尝尝,自己孩子受到威胁的滋味儿!”
可姜茹芸腹中胎儿是别人的,我的孩子却是未婚夫的种。
这一刻我意识到再怎么付出,也挽回不了他的心。
只一个人爬到医院,拨通了首都艺术学院的电话:
“我会准时参加考试。”
1.
没有住院的钱,我拿了些消炎药就匆匆回家准备歇一歇。
刚躺上床,就被顾盼成拽了起来:
“你害得芸娘受了惊吓,还有脸偷懒?”
“赶紧给芸娘杀一只鸡,炖锅汤给她补补身子!”
我掐破掌心才忍住眼泪:“家里的鸡已经被姜茹芸吃完了,没钱买肉。”
顾盼成脸色更沉,把我藏在柜子里的嫁妆翻了出来,扔过来最后两只玉镯子。
“那就把首饰当了。”
闻言我眼眶一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顾盼成,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怀孕了?可为了存嫁妆,我一口肉也舍不得吃。”
“我做嫁衣的布给了姜茹芸做裙子,我办席的糖给了姜茹芸配咖啡,我的嫁妆就剩两个我妈留下的镯子了,你连我妈的遗物也不放过吗?”
我的眼泪让顾盼成微微垂眸,语气温和了些:“不就是两个镯子?等我工资发了,自会帮你赎回来。”
“再说芸娘她娇惯了,你却什么吃都能苦,多照顾她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巧巧,你想嫁给我,最重要的就是先学会懂事。”
我的泪水滞住,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过去5年,顾盼成为了名声,把所有工资都捐了出去,我拼了命地干活才赚够公分,维系着我俩不饿肚子。
我几乎没有吃过一点荤腥,所有继续都换成了糖票布票,存成嫁妆准备和他的婚礼。
可姜茹芸一回来,家里的鸡没了,我的嫁妆没了。
对顾盼成的爱和孩子也没了。
只剩一个残破的身躯,拿着玉镯子踉跄地走出房门,前往当铺。
突然,我回过头对顾盼成挤出了一丝笑:“这两个镯子一卖,我欠你们顾家的,就彻底还清了。”
主卧姜茹芸的咳嗽声响起,顾盼成立刻紧张地赶回去,随意地对我摆了摆手:
“快去吧,别废话了。”
“马上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
可嫁妆没了,已成不了一家人了。
我卖了镯子,取出一部分给姜茹芸炖肉。
剩下的钱花了一天一夜,步行走到城里买了英雄牌钢笔、各种港台音乐磁带等县里流行起来的时髦货,准备赚一笔前往首都的车费。
可不等我把货藏起来,顾盼成就一巴掌打到了我脸上:
“不守妇道的东西,我让你把镯子卖了照顾芸娘,谁让你买这些小资东西的?”
“芸娘是从大城市来的,一些习惯改不过来很正常,你为了争宠就东施效颦,这样做只会让我更恶心!”
我身体本就有伤,奔波一天一夜更是虚弱至极,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为了保住这些货,保住我离开他的希望,只能卑微地跪下来哀求:
“我买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用,而是卖钱想把嫁妆赎回来。”
“盼成,我知道我比不过姜茹芸,但我不想穿着带补丁的破衣裳跟你结婚,我不想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天,连个新衣裳都买不起。”
顾盼成眼中闪过一抹动容,这才将我扶起来:
“别傻了巧巧,等我工资发了,怎么会不给你买新衣裳?”
“不过你想补贴家用,也是好事,尽管拿去卖吧。”
“小虎队的磁带留下来就行,芸娘她喜欢听。”
2.
顾盼成带走两盘磁带,立刻借钱给姜茹芸买了收音机。
我知道,只要姜茹芸在,他永远都不会给我买新衣裳。
怀孕第一个月的时候,我胎儿不稳,医生给我开了6毛钱的安胎药。
顾盼成每个月的工资有200,刚发下来,就全花了给姜茹芸买礼物,我哀求他留给我6毛钱,被他一通数落:
“我娶你当妻子,不是让你争风吃醋的!”
“芸娘的新发卡要6毛钱,你偏偏也要6毛钱,你非要跟芸娘过不去吗?”
那时姜茹芸穿貂踩着高跟鞋,一头卷发在风中扬起芬芳。
我满手老茧,卑微地连头也抬不起来。
伺候顾盼成5年,到底是什么也没能留下。
深呼一口气,我忍住泪,卖力地吆喝起来卖货。
眼看着钢笔和磁带都快要卖完,几个黄毛冲过来将我踹倒,不仅砸了我剩下的货,还合力抢夺我卖来的钱。
“给我松手!贱女人不好好在家伺候顾盼成,出来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儿?”
“你现在认错,陪兄弟们好好玩会儿我还可以放你一马。要不然等警察来了,不仅你的赃款要吐出去,还要狠狠罚一笔钱,连累顾盼成也别想晋升!”
我的手指几乎要被踩断,仍死死抓着钱不肯松手。
这是我的路费和全部希望,我宁死也不会拿出来,侧身恶狠狠地等着姜富生:
“快放开我!别忘了你现在的工作还是顾盼成给你找的,如果让他知道,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姜富生戏虐地揉着我的脸,哈哈大笑:“有我姐在,顾盼成巴不得把我当爹供着,就算我现在让兄弟们办了你,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说着,姜富生眼睛一亮,带着几个流氓合力将我拖向小胡同,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贪婪病态的神色:
“富生哥,把她办了不仅能让兄弟们爽一爽,还能彻底坏了她的名声,让你姐嫁给顾盼成,一举两得啊!”
江福生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说得好,有我姐在,就算闹到派出所,顾盼成也能帮忙压下来,说不定还能把这个小美人给我做老婆呢。”
恶毒的话语让我浑身发寒,拼命挣扎,找到机会死死咬住了江福生的肩头。
他顿时大怒,将我摔在地上猛踢我的腹部。
剧痛的下腹流出鲜血,染红衣裤,他却仍不罢休,疯狂地撕扯我的衣裳:“狗东西,看老子不把你办踏实了!”
几个男人死死将我控制住,我咬碎了牙也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他们将我的衣服撕烂。
就当我绝望地要咬断舌头时,几个下班的警察发现了这里的状况,将我解救出来。
很快顾盼成赶到了派出所,过去爱的惯性,让我本能地产生依赖,嚎啕大哭着扑向他怀中:
“盼成,你终于来了。”
“江福生他们欺负,他们——”
不等我说完,顾盼成一脚把我踹来。
他刚毅的面容,带着阴沉的厌恶和冰冷:“我都听说了,你投机倒把被人发现,非但不认错,还仗着是我的未婚妻作威作福,殴打江福生。”
“林巧巧,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我浑身一冷,死死捂着胸口,却仍窒息得喘不过气:“我.我没有啊盼成。是江福生他要侮辱我,我才反抗他。”
“他只是伤了肩膀,可我的衣服都被撕烂了,我的裤子都被血浸透了,你看不出我才是受害者么?”
顾盼成眉头微皱,眸间刚显出些惑色,江福生就委屈巴巴地站了出来。
“巧巧姐,我怕你被人举报影响到顾先生,才劝你了你几句。”
“你不要命地打我就算了,怎么还能诬陷我呢?我朋友都是证人,是你自己打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才流了血,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茹芸眼眶更是红得厉害:
“盼成,巧巧姐一定是对我有意见,才想陷害我弟弟的。”
“你还是让我走吧,要不然巧巧姐会更讨厌我,下一步针对的就是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顾盼成的眼中只剩下心疼。
他不顾影响地当场把姜茹芸搂在怀中,一点点温柔拭去眼泪:“别傻了,当年就是我退让了一步,才叫你在湾岛那边吃了那么多苦。”
“这一次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留在身边,不叫任何人伤害你!”
那晚顾盼成用特权将我关在派出所的审讯室,整整两天两夜没有给我一口水,我险些饿死渴死的时候,他才带着一碗饭进来:
“现在知道错没有?”
我抬起布满血丝的泪眼,死死瞪着他:“我没有错,是江福生要侮辱我,我才反抗的!”
顾盼成冷笑一声:“富生那孩子和他姐一样乖,会欺负你?”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既然你不肯道歉,就让法律教育你吧。你投机倒把要坐3年牢,我顾家,绝不会娶一个有污点的罪人!”
3.
我满眼的痛苦和恨,这一刻都变成了错愕。
才知道朝夕相处了5年的顾盼成,竟能对我这么狠毒!
改开后很多事情都变了,所谓的“投机倒把”根本就是模棱两可的罪名,为了发展经济所有地方都很包容。
顾盼成更是亲口答应过我卖磁带,却为了哄姜茹芸开心,要让我做3年牢!
“不.我不坐牢!”
“我认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给江福生道歉!”
案底会影响我考大学的资格,为了逃离他,我必须放下尊严,屈辱地不停地哀求。
顾盼成以为我怕坐牢是想嫁给他,满意地将我扶起来,亲手给我喂饭: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我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妻子,所以才对你严格了一点。”
“只要你以后大度一点,好好对芸娘和富生,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们的婚姻是不会被影响的。”
他突兀的温柔让我一阵恶心,却只能隐忍着挤出一丝笑。
回到家,我立刻给江福生跪了下来,向这个曾经撕碎我的衣裳妄图折磨我的恶魔磕头认错。
他笑得得意,当着顾盼成的面拍了拍我的脸:
“巧巧姐真是折煞我了。”
“你马上要嫁给顾先生了,我怎么敢不原谅你呢?”
见顾盼成的脸色依然不好看,我又转身给姜茹芸磕头。
可头还没有落地,被顾盼成粗暴地拦了下来:
“够了!你表面答应道歉,却装出一副害怕的可怜样是想给谁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故意自甘下贱就是想骗我觉得你怕他们,让我觉得富生真的欺负过你。有这心思你不用来准备婚礼,却用来争风吃醋吗?”
我恍惚地抬眼看他:
“盼成,我一直在用心筹备婚礼啊!”
“过去5年,我节衣缩食筹备粮票糖票,还把妈最珍贵的遗物拿了出来,当作嫁妆。”
“我卖钢笔磁带,也是为了赚钱让自己体面一点。你还要我怎么上心,去卖血吗?”
半真半假的话,只是想勾出顾盼成心里哪怕一丝对我的情意,好暂时放过我,让我找到离开他的机会。
许是想起了这些年我悉心伺候他的点滴,顾盼成不再为难我,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了,你有多爱我,我自然知道。”
“这次的事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下不为例。你尽快把芸娘的裙子改好,只要芸娘愿意穿,这个月底我们就举办订婚宴。”
说着,顾盼成眸间目光变得温柔,他弯身贴着姜茹芸的腹部,唱起了儿歌。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曾经微微隆起的地方已经变得干瘪,再往下是沾满血痂的裤子,每个动作都会带来“咔咔”的声响,伴随着血痂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