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棺艳骨

2025-03-28 15:43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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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家中逼我嫁裴烬那日。

我连夜翻他府邸,往他窗棂糊了三百张狗皮膏药。

次日收到回礼,一匣子治脑疾的安神丸。

我将他祖传的玉佩戴狗身上,他回赠十二扇春宫屏风堵我闺房,不让我出门。

霜降那夜我翻墙摔进他怀里,袖中暗镖不慎划破他脖子。

「楚霜」他扣着我后颈抵在朱墙上,「杀我要用穿心箭,就像那日你当掉的定情信物。」

他出征前夜送来的玄铁棺里,静静躺着我的当掉的玉珏与半封婚书。

京城中人人皆知我不愿嫁他,

可后来我却红了眼,死死拽着他的衣袖,

「裴烬,求你,再看我一眼。」

1.

「这亲事,我不同意!」

话音刚落,耳光的脆响惊飞了祠堂梁上的灰雀。

祠堂内坐满了楚家人,他们一向这般,不会顾及我的脸面,只因我是姐姐,就把妹妹不想要的皆给我。

「裴家送聘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由不得你胡闹!」我舔到唇角的血腥气。

母亲怀里的妹妹突然揪紧心口「那年我高热不退,姐姐明明说过什么都愿意替我……」

「所以活该替你嫁活阎王?」我盯着她绣鞋尖的东珠,那是用我及笄礼的簪子换的。

「连庚帖上的生辰都改成我的,你们早算计好了!」

「放肆!」这次的巴掌比预想来的还要快。

「你妹妹已选好了郎婿,她与那柳家公子早已情定,现如今,这亲事你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跟活阎王裴小侯爷的婚事,原本就是妹妹的亲事,从小到大她吃的用的皆是最好的,就连亲事也是最好的。

她甚至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我肖想半生爹娘的爱,可我呢?我就由得吗?

「谁不想寻个如意郎君?为何我偏偏一辈子便要捡人剩下的?」

「放肆!」

父亲劈手要来拽我,我却撞开大门冲进雪夜。寒风灌进中衣,可身后此起彼伏「拦住她」的声音远比腊月更刺骨。

直到翻上侯府墙头时,我还在发抖,不是怕祠堂三日跪,而是怕自己真如他们所愿,变成任人摆弄的提线偶。

指尖狗皮膏药黏腻的触感突然变得可笑,若那活阎王裴烬当真心悦阿妹,怎会任由庚帖换成我的名字?

「楚家娘子夜访,就为了给本侯糊窗棂?」

玄色大氅挟着雪松气息罩下来时,我正将最后一张「不举」的纸条拍上雕花窗。

转身对上的那双凤目里跳动着好奇的光,像是淬了火的箭簇扎进我狼狈的模样。

裴烬用羽扇挑起我下颌,目光扫过我红肿的侧脸「令尊没告诉你,我最擅治跌打损伤?」

他指腹突然按在我破裂的嘴角,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尤其是」

远处传来打更声,他低笑时温热的手擦过我僵硬的耳廓「被家猫挠出来的伤。」

看着我落荒而逃的模样,裴烬的贴身侍卫,站在他的身后。

「侯爷,是否下帖去取消亲事?」

「不必,我本就只想同她成亲,既然她心里有气,那便任她折腾。」

2.

都说这做好事不怕鬼敲门,可那裴烬是什么人?活脱脱一阎王。

我糊了窗棂一来是想他退亲,二来是想让自己泄愤,可我真怕昨日糊的是他窗棂,他今日便来取我首级。

「小姐要私奔?!」翠巧的尖叫声卡在半道,被我塞进嘴的桂花糕噎成呜咽。

我边往包袱里塞银票边踹开窗「是暂避风头!等那活阎王」话音未落,雕花窗突然透进寒光。

翠巧突然指着窗外梧桐树颤声道「那!那是不是侯爷的贴身侍卫!!」

这回是真跑不了了,裴烬那个小心眼的,竟然派人来暗杀我?

「楚家娘子,我家侯爷让我来传话。」

看着站在窗前的人,我快要跨出窗户的腿往回收了收。

「侯爷说,楚家娘子心灵手巧,糊了那扇漏风的窗棂很是高兴,特让属下前来回礼。」

高兴?!!回礼??!他那哪是回礼啊!这分明就是下马威!!

看着放在手中的琉璃匣子,我微微蹙眉。

「小姐,这是何物啊?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翠巧要伸手去碰被我一把拍开「这是阎王送的,当心打开有毒气!毒死我们!」

丫头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转身就去拿了身后的衣物。

我和翠巧两人全副武装生怕被东西毒死在这,只可惜打开后却是堆成山似的药丸。

落款还夹了一张纸。

「回礼,治脑疾的安神丸。」

「小姐,裴小侯爷这是说你脑子有病吗?」

丫鬟眨着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我,翠巧跟我在一起多年,怎能未学得我半分聪明伶俐!?

看着我起身的模样,翠巧连连跟到我身边。

「小姐你去哪?」

「去偷东西!」

3.

「小姐,我们为何总做这般偷鸡摸狗的事?」

我和翠巧趴在侯府的房檐上,一边观察侯府内的情况,一边等天黑好行动。

「侯爷,人已经在西方房檐上了。」

裴烬嘴角微微上扬「就她一个?」

「不是,还有她的贴身丫鬟翠巧。」

「伺机盯着,不管她要做什么都让她去做,把府内人手撤一撤。」

「是。」

我躺在房檐上望着天,翠巧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姐,侯府的人突然少了。」

闻言我两眼放光「那就天黑行动!」

其实不用翠巧说,我也觉得自己这般动作不似寻常女子,她们在闺阁中琴棋书画的时候,我不是在房檐上赏月,就是翻墙出去讨酒喝。

大概觉得,人活一回应当自由肆意,又为何要拘于府内,拘于这四方的天。

「翠巧,你觉得是四方的天好看,还是没有边际的天好看。」

看着她认真思索的模样,我轻轻笑着,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翠巧觉得,这四方广阔的天更好看!」

瞧着她笑嘻嘻的模样,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待我亲事解决,带你离开这地方。」

话音刚落,我就翻身跳了下去,潜入侯府偷东西这件事,还是一个人来的自在点,不然人多目标也大。

「查到她去哪了吗?」

那贴身侍卫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

「回侯爷的话,楚家娘子去了您就寝的院子。」

4.

我像只壁虎似的贴在裴烬卧房的梁子上,掌心还攥着从黑市淘来的迷香筒。

都说镇国侯府祖传的玉佩能辟邪,我今日就要偷出来给街上的狗带上。

「啪嗒。」

窗忽然被夜风吹开,月光泼了满地银霜。正当我趁着月光寻找玉时,才发现这人睡觉竟不摘玉佩!

刚踏上床檐半步,手腕突然被炙热掌心握住。

裴烬懒洋洋睁眼时,我正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跪坐在他腰腹间,右手还捏着半截祖传玉佩绳结。

「楚家娘子对本侯的贴身之物.…」他喉结在月光下滚了滚,嗓音浸着沙哑。

「这般急不可耐?」

我甩出迷香的瞬间,袖中火折子不慎滚落纱帐。火「腾」地窜了起来。

我们同时去抢茶盏灭火,结果撞翻烛台点燃整面水墨屏风。

这下好了,东西没偷着,还把这活阎王的屋子给点了。

正当我失神时,那屏风竟朝着我的方向砸了过来「小心!」

裴烬一把搂住我的腰,若不是他,我现在已经被炙火烤成熟肉了。

「裴家娘子为见我真是煞费苦心,若是想见我,不如同本侯说,我亲自去接你。」

京城中除了皇亲贵胄无人见过他容貌,京城中盛传他战场杀敌毁了脸。

但透过火光瞧见他那精致的眉眼才发觉,他竟好看的出奇。

「裴小侯爷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他轻嗤一声,松手后挑眉看向我,眉间满是笑意。

「本侯与你一月后婚期尚到,现下不是裴家娘子来寻我培养感情的吗?」

「裴烬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今日之事是我过失,修缮屋子的银子我会还你。」

刚跑出屋子,就被过来找我的翠巧撞了个正着「小姐威武!!火烧侯府,这够话本先生讲上数月了!」

我捂上她的嘴「快走!」

丫鬟拉着我的手,就朝着外面的方向跑去。身后传来侯府下人惊呼的走水声。

回眸却瞧见,裴烬身披墨色大氅站在火光中望向我的方向。

京城中传言,只要落在他手里,那是活人见骨死人见尸,但他好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吓人……

好不容易跑回到家中,却被在门口守着我的妹妹抓了个正着。

「姐姐穿成这样是去哪了?」

我一把甩开楚清抓着我的手,她却借力摔在地上。

「姐姐你为何推我?我也是为你好,夜半三更出去私会外男被父亲母亲抓到是大不敬!!」

她喊的声音足够大,大到整个将军府都听见了。

我因在裴烬府内灭火,身上头发上脸上都是灰,现在更是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跪在祠堂。

看着整个楚家都到齐的祠堂,看着母亲把妹妹小心护在怀里的模样,我眼中的神色微微一怔,心也凉了半截。

又是这样……等我的永远都是家法。

「你今天到底去哪了?!!」

若是我说去烧了侯府,肯定会被抓起来。

但如若我说是去私会外男,也就是挨顿打,但我不仅能留下一条小命,没准还会因为败坏自己的名声而逼裴烬退亲!

我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却没曾想我刚在家门口跪了半日,京城中就传我昨夜私会的是裴小侯爷。

甚至为了退亲火烧侯府!

5.

我被父亲处以鞭刑,更甚是跪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五日,跪也倒罢了。

可他却让我满是伤痕血迹的跪在这,丝毫不护我半分体面。

「姐姐,清儿都说了私会外男该罚,但你要是去跟父亲认错,认下这门亲事,没准父亲还能饶你一马。」

看着她沾沾自喜的模样,我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生辰。

妹妹打翻父亲最爱的松烟墨,也是我被罚跪在此处。

我犯错受罚,妹妹犯错,我也受罚。

「姐姐可知多年前西市出了桩奇事?」楚清捧着鎏金手炉倚在门边,裙裾扫过我刚被抽破的掌心。

「有位贵女为拒亲火烧夫家,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盯着她发间新打的金凤簪,那是用本该给我添妆的银子打的。

「那蠢货被剥了诰命,充作军妓发配边疆。」

她突然俯身掐住我下巴,另一只带有蔻丹指甲的手陷进我身后的鞭痕「姐姐猜猜,若是你放火烧侯府的事传到圣上耳朵里……」

我望着她与母亲如出一辙的柳叶眉轻笑。

「那妹妹猜猜,若我告诉裴烬,当年你不愿嫁他,在春猎时给他战马下药欲害死他,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清脆的耳光声吸引了来往所有百姓的视线,楚清的手在发抖。

「三年前惊马案,原来是楚家二娘子的手笔?」

我们同时转头,看见裴烬赫然站在将军府不远处。

母亲将楚清护在身后的动作比思绪更快,我望着那道永远背对我的身影,突然想起那年寒冬。

我因楚清失足落水被罚跪雪地,也是这般看着母亲用狐裘裹住她,而我的膝盖至今留着冻疮。

「侯爷明鉴,霜儿定是烧糊涂了才胡言乱语……」

「本侯倒觉得清醒得很。」

裴烬突然抬脚走到我面前蹲下,将那狐皮大氅披在我身上,松烟墨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

「楚将军教女有方,嫡女跪祠堂,受鞭刑,跪将军府外,庶女倒是娇养得敢谋害皇亲。」

父亲涨红的脸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裴烬指尖抚过我红肿的侧脸,将那还未来得及脱剑鞘的剑抵在楚清颈间。

「先是谋害皇亲,后是欲害本侯未过门的妻子,既然将军教养不明白,不如本侯帮将军清理门户?」

「侯爷不可!」

「裴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