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故

2025-03-24 19:0012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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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在一起七年,贺绥爱我入骨,却从不许我带助听器。

他在纸上写道,“世界纷扰喧嚣,小宜的世界,只有我就好。”

直到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偷偷攒钱,带上了迷你耳蜗。

却猛然发现贺绥从前的柔情温煦,都不过是包裹在糖衣下的假象。

喂我吃蛋糕时,他眼眸温柔至极,却仗着我听不见,刻薄骂我是个三流货色。

牵着我的手散步时,他掌心暖融,却阴冷的说自己好像在遛一条死狗。

甚至和我在床上抵死缠绵之际,都在对我恶劣的荡妇羞辱。

“沈今宜,你从前有几个男人?怎么稍微玩一下就骚成这样……”

七天后,我留下订婚戒指,离开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后来听别人说,贺绥家的小聋子跑了,

贺家少爷也疯了……

每个抵死缠绵的夜里,贺绥总爱俯身咬我的耳垂,絮絮低语。

但我是个听不见的聋子,无异于对牛弹琴。

为了听清他动情时的爱语,我瞒着他攒钱,偷偷带上助听器。

翻云覆雨之际,贺绥伏在我身上。

眼神温柔如水,轻吐的字句却让我僵在原地。

“沈今宜,你从前有几个男人,是不是人尽可夫?”

黑暗里,我的动作僵住了。

贺绥却恍然不觉,他仍如从前般低垂下面庞,牙齿轻轻厮磨着我的耳廓。

耳畔有热气翻涌,是从前贺绥在床上动情时,向我诉说爱意的前兆。

曾经我恨自己听不见,可好不容易装上耳蜗后,满心期待着。

听到的第一句,却是他玩味刺耳的羞辱。

“嗯?宝贝儿,这么欲求不满,稍微玩一下就骚成这样……”

“存心让我对不起安蕴是不是?妈的,喂不饱的小贱人……”

骚,贱人,人尽可夫。

不会的,贺绥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他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我听错了。

可下一秒,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贺绥摸着我的脸颊,眉目温柔深情。

可随之而来的话语,却嘲弄至极,冷淡鄙夷。

“小聋子,等我玩够了,就把你送给别人玩好不好?”

“呵,你从头到尾,哪里比得上安蕴……”

割裂,太割裂了。

换上助听器,听得见了这件事,贺绥并不知情。

所以现在字字句句,刻薄羞辱的言辞,才是他对我的真心。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如坠冰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眉眼温情,话语绝情。

三金影帝都未尝能有如此演技。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恐怖?

比现在更可怕的是,我不敢想,就在从前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里。

贺绥究竟仗着我听不见,明里暗里羞辱了我多少句。

最可笑的是,我还以为那是情话,是他爱我入骨的表白。

甚至不惜节衣缩食,买了助听器,想要给他一个无与伦比的惊喜。

却没想到,这个惊喜,先给了我自己。

“呕——”

那晚我受不住,生理性恶心的吐了出来,没有做到最后。

贺绥没有不悦,反而耐心的替我收拾狼藉,小口小口喂我温水。

“今宜,胃病又犯了吗?是我不好,最近没有盯着你吃饭。”

我安静的看着他大半夜忙前忙后,细心温和的模样,一如往昔。

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好好男友啊。

却为何,逐渐模糊了泪眼,唇也咬破?

贺绥,你真的很会演。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次日清早。

贺绥还躺在身边抱着我,电话响了。

以《春天》为名的小提琴奏鸣曲响起时,我心里猛地一颤。

我知道这是谁的专属铃声,安蕴。

当年就是这一曲独奏,贺绥对安蕴一见钟情,将此作为定情之曲。

“嗯?”

他慵懒的接起电话,声音缱绻含笑,是我很久未曾听过的温柔。

“都说了我肯定会来啊,得捧你的场。”

他还以为我听不见,甚至还明目张胆开了免提。

当女孩清甜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响起时,我生生咬破了嘴皮。

我看着他穿衣离开,还喷了最贵的香水。

起身出门,默默跟在他后面。

那是一处礼堂。

看着门口悬挂着安蕴的巨幅海报时,我苦笑一声。

原来,是她的独奏会。

是啊,除了她,还有谁值得贺绥打扮的花枝招展呢?

买票进场时,独奏会已经开始了。

我坐在台下阴暗的角落,看着安蕴手持小提琴,站在灯光下宛若公主。

曾几何时,我也幻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海外留学、开独奏会、站在闪闪发光的聚光灯下。

但如今,都成奢望泡影,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在距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我看见了贺绥。

那首《春天》再度响起,他仰头望着安蕴,朝圣般望着自己曾经失去的女神。

眼眸中的温柔忧郁,从未对我流露过半分。

在表演结束后,安蕴拿着话筒感谢了许多人。

“最后一个,我要感谢的,是我亲爱的老同学,贺绥。”

“港城的礼堂档期紧张,如果没有他多日从中周旋,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说着,聚光灯打在了贺绥的身上。

他笑得幸福极了,上台为安蕴送上一束鲜花。

台下有不懂事的观众接连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我看着安蕴红着脸颊,让大家别闹了,眼睛却很期许的看着贺绥。

当贺绥微微附身,在安蕴脸颊落上一个贴面吻后。

我抬起绵软的胳膊,捂着几乎要碎裂的心脏,快速离开了礼堂。

都要走到门口了,我发现左耳的助听器不见了。

这东西贵得很,我得回去找。

礼堂的观众都已经走光了,进门后,我看见贺绥和安蕴站在一起。

璀璨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远远望去当真是一对璧人。

贺绥站在一旁,眼角含笑的看着她。

“心情好一些了吗?阿绥。”安蕴轻声问。

“嗯,好多了,不然每天过得和鬼一样,烦死。”

“不快点回去照顾今宜吗?她身边离不开人的。”

听到我的名字,贺绥的脸色冷了几分。

“没事,死不了。”

“你不知道她那副样子,半残不残,软脚虾一样,倒人胃口。”

“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她个样子,连个猫狗都不如。”

安蕴眨了眨眼,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贺绥叹了口气,牵住她的手贴着脸。

好似深陷泥沼般的痛苦,唯有她才可以解忧。

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有那么一瞬我希望自己,不是聋了,是瞎了才好。

贺绥,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既嫌恶,又痛苦。

那又何必彼此折磨?

演着一场本就是假象的幻梦,不累吗。

在两人相拥的瞬间,我抬手打亮礼堂的灯,好戏才刚刚开场。

两人被吓了一跳,齐齐看向我的方向。

“小宜,你怎么……”

看到是我,贺绥愣了愣,眸底划过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将安蕴推开了,向我跑过来。

安蕴站在台上,看了他的背影,咬唇不语。

在他的手如从前那般,向我伸过来时。

我退后一步,向他一字一句的开口:

“沈今宜,你从前有几个男人,是不是人尽可夫?”

“小聋子,等我玩够了,就把你送给别人玩好不好?”

“存心让我对不起安蕴是不是?妈的,喂不饱的小贱人……”

我每说一句,贺绥的脸色就煞白一分。

“你,你能听见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一切都不言而喻。

直到他彻底僵在原地,看着我一步步后退。

只留给他最后一句。

“贺绥,我们散了吧。”

我并非天生聋子。

是从七年前那场意外开始,听不见的。

我和贺绥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暗恋贺绥,是全世界唯有我知道的秘密。

大四实习那年,我听说土木专业的贺绥,在工地经常吃不上热乎饭。

便经常带着自制便当,踩着饭点给他送饭。

“哟,小贺,你这小媳妇儿天天送饭,够贤惠啊。”

工地里少见水灵白净的姑娘,因此工友们时常打趣我和他。

“误会了,是我发小。”

“我女朋友娇气的很,这儿多脏,哪舍得让她来。”

可每次,贺绥不是埋头吃饭沉默,就是矢口否认。

我心里发酸,却也无可奈何,偷偷攥紧了衣角。

嗯,贺绥喜欢的从不是我,而是我的舍友安蕴。

她漂亮,聪明,性格好,是音乐系招人喜欢的姑娘。

贺绥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两人很快确定了关系。

可我是个犟种,我没有办法一夜之间放下对他的喜欢。

所以当工地铁架松动,那块巨沉无比的铁板从天而降的时候。

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开。

下一秒,重重的铁板哐当砸在我身上。

在昏迷之前,我只感觉到一阵剧痛和耳鸣……

醒来后,我就彻底听不见了,手臂也变得绵软无力。

医生说我是头部遭到重击,导致了耳蜗与听觉神经受损。

至于手臂,则是伤动了筋骨,不能再抬起来,没有截肢已经是万幸了。

可我是个乐手,是港城最天才的小提琴手。

寂静无声的世界,再也拿不起小提琴的手。

对我来说,无异于梦想夭折,坠入无间地狱。

无异于,成为一个废人。

姐姐来看我,哭得撕心裂肺,但我没听见。

只见她红着眼扇了贺绥一个耳光。

贺绥低着头,脸色苍白的受着我姐的打骂,像块木头,一动不动。

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撞击后的后遗症,让我的耳畔不停环绕着嗡鸣。

在不堪其扰昏过去之前,我似乎看见贺绥抬起头。

他望向了我,说了一句话。

口型是。

“我养她。”

贺绥和安蕴分手那天,他把我拐上了床。

我们的第一次,很痛,痛到我一直在哭。

他抱着我抵在墙上,冰凉的唇将我侵占,舔咬着我残疾的耳朵。

热气温温扑过,贺绥不停的贴在我耳畔说话。

“贺绥…贺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受不住疼,轻声嘤咛,却又被他粗暴的堵住嘴唇。

“闭嘴。”

月色下,我看清了他的口型。

也感受到了,贺绥在拿我撒气。

但从那第二天开始,他好似脱胎换骨,对我温柔贴心。

姐姐看着我们,也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

我以为,自己失去了前途,却获得了真爱,不亏。

自此一步步沉沦在他的温柔乡。

“世界纷扰喧嚣,小安的世界,只有我就好。”

甚至是他在纸上写道,不要我带助听器。

我也乖乖听话照做,安心做一个聋子。

所以如果,如果我没有突发奇想,偷偷带上助听器,永远也不会知道——

喂我吃生日蛋糕时,贺绥的眼眸温柔至极,却仗着我听不见,骂我:

【果然是个三流货色,这种蛋糕狗都不吃】

牵着我的手散步时,他掌心暖融,声音却阴冷刺骨:

【真无趣,感觉自己在溜一条死狗,沈今宜,你怎么还不去死?让我解脱!】

原来我在他心里,是那样的不堪,那样的恶心。

何必呢,贺绥。

我的耳朵是为了救你而聋的。

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强求过你,哪怕一句。

散了吧。

贺绥或许从未想到,这三个字会从我口中说出。

毕竟这七年来,我已经被困在他的世界里。

成了一个没有他,就活不了的“废人”。

阴暗的礼堂里,他僵硬的看着我满脸泪痕,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紧了。

“小宜,你什么时候能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