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课结束后，学生的爸爸偷偷叫住我。

「老师，你认识缺钱的女生吗，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我反应过来，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千，一个月三千。」

我恍然大悟。

「您家死了几个？如果要哭丧，估计还得往上加一加。」

1.

「你爸没了还是你妈没了？」

「至少3w，守夜和哭丧都包了，吹唢呐的人也有。人多打折，你家死了几个？」

面前的男人咬牙切齿，「你瞎说什么，我爸妈活得好好的。」

我明知故问，「那您刚才说认识缺钱的女生是什么意思？」

男人的手不安分，搭了一只到我的肩膀上。

我瞅了瞅肩膀上的手，没说话。

男人笑得眼尾炸花，嘴里的味熏得我想吐。

「小胡老师你看，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今晚留下来给我多上一节课，五百包夜，怎么样？」

「我看你很缺钱，考虑考虑，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臭气逼人。

我环看了眼四周。

出租屋里的环境破败不堪，天花板起皮了，屋内的杂物多得没地方下脚。

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不想着怎么赚钱，竟然还有心思想那档子事。

原先和我联系的是孩子妈妈，夫妻俩一起回收废品。

可我来了这么多次，每回学生妈妈都还在外面忙活工作。

男人每天不是在沙发上光着膀子睡大觉，就是光着上半身走来走去。

丝毫不顾及家里有个陌生女性在。

我多次和心心爸爸建议，我来家里的时候他至少要把衣服穿上。

他每回都是嬉皮笑脸地答应，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因为这事，心心妈妈和我道歉了很多次，说也说了，吵也吵了，可男人总是自顾自地光着膀子。

要不是因为学生听话乖巧又上进，我早就甩手不干了。

我笑眯眯地抬了一下手。

桌上的水杯顺着手臂摆动的方向摔了下去，正中男人脚面。

「啊——」男人疼得叫出了声。

学生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爸，你干嘛呢，影响我学习了！」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做你的作业去，爸跟你老师沟通沟通你的学习情况。」

我假装抱歉，「你说这杯子也是，跟某些人一样不长眼。」

面前的男人气得鼻孔冒烟，「胡老师，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谁缺钱我看不出来，谁缺德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就想着胯下的二两肉。」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事到如今，这家教也不能再干下去了，我索性一吐为快。

「好嘛，尖牙利嘴的小妹妹我喜欢。」男人坏笑道，眼神默默飘向我的领口。

「不过你这话说的不对，你每回来都穿得这么性感，不就是故意勾引我么，装什么纯。」

「不过你还是穿上次的上衣好，显身材。」说完，他的臭嘴咧得更大了。

我哑口无言。

大夏天的，难道还要逼我穿高领来上课？

男人撇撇嘴，看我不上道，觉得没意思。

他从皮夹里掏出两张票子。

一张一百，一张五十。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真没意思。」

我接过两张票子，有些不解。

「心心爸爸，不是说好一节课两百吗，怎么变成一百五了？」

男人心虚地将头撇到一边。

「说好的一次课上三个小时，今晚你满打满算只上了两个半小时。」

「我们赚钱也不容易，该扣的还是要扣钱。」

我捏着两张纸币，越想越愤怒。

为了赚点零花钱，每个周末要牺牲一个小时通勤时间千里迢迢赶来学校家里当廉价劳动力。

三个小时只有两百。

今天更糟。

到了上课时间我在他们家门口蹲了两个小时，家长才带着孩子慢悠悠从外面赶回来。

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要扣我五十。

受一肚子气不说，还要被骚扰。

我伸出手，咬牙切齿道：

「把少的五十补给我，不然我明天就让你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你的德行。」

2.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到学校过了关门时间。

没办法，我只好花一百在学校隔壁的宾馆开了个房间过夜。

晚上，我躺在又硬又凉的床板上，越想越觉得人生悲惨，随手发了一条抽象朋友圈。

【好累啊，希望有人打笔钱安慰我一下。】

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心心爸爸就给我点了赞。

很快，他就给我发来了私信。

【老师，这么晚还没睡啊？[微笑][微笑]】

我没理，心里早就把这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臭骂了一顿。

要不是他，我现在应该躺在宿舍香香软软的小床上，抱着我的小鲨鱼睡得香香的，而不是睡在又破又旧的小宾馆里，被蚊子叮的睡不着。

男人秒回，【我看你朋友圈说缺钱，我的承诺还有效，仅限这个月之内。】

我看这货是把我当日本人耍。

【发五千来看看实力。】我没惯着他。

他哪舍得掏钱，五十块钱都要扣，不过是过两句嘴瘾。

果不其然，他回复:【你陪我一晚我就给。】

我冷笑出声。

【老瘪三，下面痒了就拿拖鞋拍拍。】

【你再骚扰我，我就把聊天记录发给你老婆。】

对面的人还不甘心。

【我知道，你们这些学生妹就是假清高，我加钱，加钱行了吧】

【这样吧，加到六百，上两节【私人课】都赶上你一个月生活费了吧。】

我胡辛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不要脸的玩意。

【见过马桶在厕所里的，没见过马桶在嘴里的。】

【会喷粪还让你得意上了。】

我劈里啪啦地打下一长串字，反手把他删除拉黑。

长夜漫漫。

我顺手上了墓地中介网站填上了这货的手机号。

备注：【祖坟被人刨了，急需大量墓地。】

3.

白天我上课的时候，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这两天每天天有中介打电话进来问候我家祖宗十八代，要我给祖宗迁坟的。」

「我不鸟他们，他们还骂我不孝。」

我憋不住笑出了声。

「我就他妈知道是你这个缺德的，你等着。」

「老子道上可认识不少人，等着我找人收拾你。」男人气急败坏。

我不让着他，「行啊，等我往地上一躺，看看谁是大爷谁是孙子。」

他彻底熄火了。

往电话里啐了一口，撂下一句，「算我倒霉！」

我心情大好，放学之后打算去门口买杯奶茶奖励自己。

可没想到，一出校门，就被人拉住了衣角。

「老师！」学生心心兴高采烈地向我打招呼。

正当我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转头就看见了心心的妈妈。

大夏天，她穿着一身发黄的白T恤，在太阳底下收拾纸皮。

我向她点了点头。

心心妈妈脱了手套，擦了擦脸上的汗向我走过来。

「胡老师，我听心心爸爸说你不干了，这是为什么啊？」

「心心很喜欢你，听说你不来，还哭了一场呢。」

「是不是课时费低了？」

「我们家条件不好，供她每周一节家教课已经很费劲了，这样吧，以后一次课给你加五十，你再考虑考虑。」

心心妈妈握住我的手，真切道。

看来那老登没把真相告诉他老婆。

看到她满头的汗，我替她打抱不平。

大热的天，一个女人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本该是家中顶梁柱的男人却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还想用老婆赚来的辛苦钱包养大学生。

我很想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我不能说，我怕给自己找麻烦。

也怕怕心心会受到伤害。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钱的事儿，是我这学期课太多，忙不过来了。」

「心心学习很努力，悟性也高，她现在才上小学，其实用不着请家教的。」

心心妈妈叹了口气，「不补习不行啊。」

「我们已经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让孩子也输给别人。」

「心心班上的同学一到周末就上什么奥数班、英语辅导班，我们家又没这个条件」

我一想也是，现在的小孩特别卷。

心心妈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也正常。

当初心心妈妈联系上我时，我本来是不想接这个单子的，可因为了解了他们家的情况之后还是接下了。

心心忽然在旁边开了口，「我看胡老师都是因为爸爸才不教我的。」

「每一次都是这样！陈老师是，邱老师是，胡老师也是！」

「每一次爸爸找她们单独聊完后，老师就不来了。」

我从她的话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看来那老登是个惯犯。

心心妈妈的脸色煞白，神情变得不自然。

「胡老师，心心爸爸和你说了什么吗？」

面对她的询问，我下意识后退两步，眼神躲闪。

心心妈妈明白了什么，身体颤了一下。

「胡、胡老师，心心他爸要是说了什么不对的话，我先跟你道个歉。」

看她的表情，我明白了。

结婚十几年，又怎么会不了解枕边人的德性？

我实在憋不住，将心心妈妈拉到一边。

「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今天看到您这么辛苦，实在忍不住。」

「我不干的原因就是因为心心爸爸骚扰我。」

我把截图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身体摇摇晃晃的，差点就要倒下。

我扶着她，女人怕被女儿看到，小心翼翼地捂着脸啜泣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我怀孕那会儿他就在公交上摸女人的屁股被带进派出所了。」

「可那会儿我怀着心心，娘家又远，没有依靠，他下跪发誓不会再犯了。」

「之前来的那两个家教老师，都是一声不吭就不来了，心心爸爸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我也没往深处想，谁知道——」

「他竟然又干这档子下三滥的事，我真是过不下去了。」

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虽然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说这话不合适，但，现在家里都靠你忙里忙外，我这几次观察过心心爸爸，在家什么事情都不干，还总是无缘无故冲女儿发火。」

「像他这样的爸爸，只会给女儿的成长造成反面影响。」

「为了心心，也为了自己，选择分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答应了一声，立马拉起心心慌乱地离开了，连地上的纸壳都忘记带走了。

保安在后头喊了她几声，「王永他老婆，你纸壳子忘记拉走了！」

「咋这么冒失呢，东西都没收拾干净。」

我连忙凑了上去，「叔，你说刚才来收废品的女人，她丈夫叫王永？您认识？」

「是啊，他和我是老乡！」

4.

回到寝室后，我鬼使神差地在手机里搜索起王永的名字。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去年就有大学生在网络上实名曝光他骚扰自己。

帖主的经历和我一样。

心心的妈妈在网络上联系到她来家里做家教。

某一天上完课后，王永将她叫出去，问她认不认识缺钱的女生。

实际上就是暗示她。

不过帖主没想那么多，只是笑笑含糊过去。

没想到王永当晚就把房间号发她，说自己在宾馆里等着她赴约。

吓得帖主再也不敢去当家教。

帖主姓邱，看来就是刚才心心提过的上一任家教老师。

这操作，看得我一阵恶寒。

这货的大脑被下体操控了吧。

手机里又来了提示。

新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媳妇孩子我的命】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信息那一栏是：

【你害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东湖大学23级中文系胡辛，你等着吧。】

我没当回事。

等着。

那就等着呗

到处发情的烂黄瓜，谁怕谁啊！